相信不少人看過「唐伯虎點秋香」一劇,作為吳中四才子一員的唐寅(字伯虎),因其生平創作大量春宮圖而獲得「風流才子」之名,「點秋香」其實出於明代《警世通言》第二十六卷《唐解元一笑姻緣》。除了以上軼事,唐寅精於山水人物畫,其中又愛畫仕女圖。先說仕女圖,中國傳統自古以來一直有以女子作為主題之畫,畫家筆下的女子隨歷史長河飄蕩,在風格上出現諸多樣式:六朝清秀、唐朝豔麗、宋朝端莊,去到唐寅所身處的明則是以哀柔之態示人。中國古代藝術向來由男性作為主導,鮮有女性創作者,可以說仕女畫反映的其實是當時社會——特別是男性對女性的審美標準和要求。
秋風執扇圖軸 明 唐寅 上海博物館藏
詩作佔大空間有其因由
唐寅筆下的仕女帶有清秀氣息,好比如廣為人知的《秋風執扇圖》,圖中女子身材贏弱,女子手執紈扇,哀怨側望遠方,裙襬隨秋風起。右側下角有怪石嶙峋、叢竹疏落,大面積的留白使構圖予人空曠蕭瑟之感。左上角題詩:「秋來紈扇合收藏,何事佳人重感傷。請把世情詳細看,大都誰不逐炎涼。」按記載,漢斑婕妤因漢成帝寵趙飛燕而作《怨歌行》。唐寅以白描勾勒女子形象,再以水墨漬染石頭,工寫結合。值得留意的是題詩佔了畫作高度的四分之三,顯然除了借仕女傷感之情隱喻自身景況之外,詩作在作品構成亦佔有重要地位。歷史上不止唐寅以秋風執扇作為題材,如清代改琦亦有同類之作。
王蜀宮妓圖軸 明 唐寅 故宮博物院藏
唐寅亦繪《王蜀宮妓圖》,右上題詩:「蓮花冠子道人衣,日侍君王宴紫微。花柳不知人已去,年年鬥綠色與爭緋。蜀後主每於宮中裹小巾,命宮妓衣道衣,冠蓮花冠,日尋花柳以侍酣宴。蜀之謠已溢耳矣,而主之不挹注之,竟至濫觴。俾後想搖頭之令,不無扼腕。唐寅。」詩作同樣在此畫佔據相當大的篇幅。與《秋風執扇圖》比較,此畫女子衣色豔、紋路繁、面施胭脂、頭戴金翠蓮花冠、手捧酒瓶輕食,兩者形象顯然差距甚大。明代社會處於一個極其兩極的狀態:上層社會繼承宋朝列女傳統,婦女生活受到極大規範;然而,商業社會萌起使下層社會的風氣又相對開放,甚至王陽明心學的流行亦使明人壓抑已久的慾望爆發起來,大量情色文藝流通在市場之間。唐寅的創作題材其實不斷在雅俗中遊走,可說他本身狂放不羈的性格為一因素,但這種搖擺亦側面反映明代文人尷尬的生存狀態:為何詩作比重如此大,乃因創作者的第一身分為文人,其後才是畫家,然而許多有才之士卻不能得到帝皇賞識。特別唐寅作為高中解元,風頭一時無兩,深陷解題冤獄後命途一落千丈,不論以斑婕妤或以前蜀後主沉迷後宮,處於兩極的女性形象其實都是皆為借古諷今,以抒胸中憂鬱。
不只是唐寅,明代仕女圖題詩佔了構圖很大部分。
談回唐寅的手筆,儘管筆下仕女甚多,但依舊是有一定規律的:他在用筆和上色皆有高超技巧。特別是顏色,儘管宮妓衣色豔麗,但與唐代相比是相當素雅的,這是整個明代普遍盛行的審美。從人物表情中,我們可發現女子的審美樣式,好比如眉細而長,以突出女子的柔弱哀愁之態;櫻桃小嘴、身形瘦削,這些都是能夠提高男性保護慾的形象。唐寅在畫仕女之時按題材需要,工筆與寫意並行,工筆帶有的典雅風格其實能突出仕女的嫻熟形象,可以說它的表達方式與傳統女性內在美是一致的。畫中的景則是帶有象徵含義,如《秋風執扇圖》裏的竹與峋石其實暗含自比君子之意;留白則是作為闡明意境而存在,獨留觀者品嚐淡雅韻味,這兩者又與傳統中國的文化內涵有關。唐寅在顏色上亦有極好的控制,《秋風執扇圖》是兼工帶寫的水墨作品,黑白兩色將蕭條哀愁表達於人前;《王蜀宮妓圖》則是工筆畫,按色可分為兩組:站前兩者為暖色系,站後兩者為冷色系;面朝觀者者衣色明豔;背對觀者者衣色素雅,呈現視覺上的極大和諧。唐寅亦使用鐵線描和柳葉描繪畫斑婕妤的裙襬皺折,仕女衣服的柔順質感和被秋風吹起的姿態可一次過表達予讀者。
秋風執扇圖上之題詩,被認為典故來自班婕妤
- 此文刊載於《藝術香港》2021年11 - 12月號(雙月刊)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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